噠噠。
你掙扎著身子從陣狂白中挺起胸,雖然感受不到溫度,但你渾身顫抖。肩上的東西好重,你想了想,大概沒猶豫一秒,就把背包丟在了鬆軟的雪地當中。就任時間凍結吧。你想,大自然自有它的原則,大家都懂的。
你可以看見你的吐息在空氣中變成了一串白色的珠子,像海邊的珍珠一般。若是串在一起能送給阿比蓋爾就好了,只是她會喜歡嗎?你想起了阿比蓋爾笑的樣子,儘管你知道你其實沒有義務守住她的笑容,可是也許冥冥之中,你從她受傷的樣子中──或者更精確的說法是,渴求生命的樣子中──看見了什麼,於是想彌補什麼,為了你在現場的無能為力和驚慌失措。
珍珠順著重力向雪地落去,你來不及思考,只管往前一撲,就怕它碎了一地,你就沒辦法跟阿比蓋爾交代了。但你搆不著,珍珠與你的指頭隔了一個指甲的厚度那麼遠,只差一點,就真的是那麼一點點,然而就在珍珠即將落地之前,轉念間你又突然想,隔了多遠又有多重要呢,結果只有接到與沒接到而已。
你看著那一串珍珠落地化作成一群蝴蝶,接著牠們振了振翅膀,在你面前向天空飛去,沒消一會兒,便一下子距離得好遙遠。
噠噠。
奇怪的聲音。但你沒多想,蝴蝶就要飛走了,你再也顧不上被雪堆鎖住的雙腳,只管狼狽地向前爬去。
你爬過山坡,跌進雪中,這會兒已經看不見蝴蝶的身影了,但山坡上的景象又再度吸引了你的目光,因為此刻,天空被拉扯得一片慘紅,遠方針葉林的樣子搖晃不定,就像是淘氣而又不合群的孩子們。
啊,是極光啊。
你站在那好一會才想起該如何形容眼前的這片景致。你在意識到那是什麼瞬間深吸了一口氣,突然間,你感到不知所措。人們把極光形容得誇張的美麗,但映在雪上,反而讓原先奪目的雪白變得黯淡消沉了些,你往更高的地方走去,想離得近一些。噠噠,你又聽見了那個聲音。
那聲音像是被隔絕在這片雪白之外,由於實在過分突兀,使你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。而正是這一回頭,讓你看見一隻黑色的鹿正站在距離你不遠的雪地上。牠甩了甩頭,朝著你走近了些,那雙如同深夜股的鹿蹄沒陷進雪裡,反而以一種相當浮誇的方式懸浮在雪地之上,就好像隔著一道玻璃似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