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和岩泉相遇,是在及川二十歲末的夏秋。

準確來說,其實他們並沒有相遇,是及川單方面看見了他。從醫院走至車站的途中,及川碰巧看見了從商店走出來的岩泉,但他背對著他,所以並沒有看見及川。不過及川是認得他的,畢竟那道背影他少說也是看了將近二十年,怕是即使岩泉化成了灰,他都有把握能夠認得。

但是認得是這麼一回事。及川心裡躊躇了一陣子,在內心上演了無數個充滿張力的戲碼之後,終究沒有上前去搭話。

他跟在他的身後,幾次想走遠,卻無奈他們要走的路是相同,彎彎繞繞,終究又指向了同一條路。及川覺得尷尬,索性就這麼跟在了對方的身後。走了一段,感覺自己靠得太近,就又停下,如此走走停停,躡著手腳,也就這麼走到了車站前。那一趟路,一直到岩泉過了票閘,上了電車,自始至終,及川都只是遠遠看著。

在等下一班電車的時候,及川後知後覺地發現,原來,他是不想見小岩的。他環著胸,再想了想,突然間有些懊惱,於是又推翻這個結論——他想,他並不是不想見到小岩,而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小岩。

他想像的重逢該是更風光的那種,有眾人的歡呼聲,沒錯,該是那樣,灼目到令人睜不開雙眼的燈光,走起路來會與球鞋摩擦而吱吱作響的地板,嗯——還有——

及川徹抬起了臉,在電車即將駛入月台的警示聲中,反覆琢磨著他理想中的重逢該是如何。

長大之後,關於岩泉的事,他知道的其實很少,大部分都還是從母親和朋友那裡聽來的。聽的時候還總是要小心翼翼,因為在他母親的眼裡,他們都還是當年那兩個男孩,成天黏在一塊,做什麼事都要一起,所以屢屢在他表示不清楚母親口中那些關於岩泉的事情時,他的母親就會這麼問他——你們吵架了,還沒和好啊?

而他得要不厭其煩地解釋,不是,也不是因為吵架,是因為他們都忙,距離遠了,沒什麼時間聯繫罷了。母親聽了,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,作勢思考了半晌後,同他問道:那重新聯絡之後,大概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吧。

及川嗯了聲,咕噥了句應該吧。